生日礼物
#昊翔#
#唐昊生贺##架空#
01/
“昊昊放学啦？今天好晚哟！”
唐昊绷着小脸，嗓子眼里恩了一声，两步并一步爬过这段楼梯，出门倒垃圾的王姓寡居婆婆只一转身的功夫已没了对方的身影，“昊昊！一会来奶奶家吃饭好不好！给你烧翅中！”
他脚步不停，扯嗓子回了句“不了”，然后隐隐听到下面有人在喊，“王婆你的伽利略又跑出来了！”又有猫叫声、噼哩砰砰的声音传上来，和整幢楼里沸杂的人声噪音混在一起，像一种年久失修的气味，咸的，苦的，酸的，甜的……
他一口气跑上五楼，抽出脖子上挂着的钥匙绳，却发现门根本没关，只是掩着。
玄关橡胶垫子上的图案已经被磨得只剩下了轮廓，不过此时却是干干净净的，看来今天又被刷过了。
厨房过道里传来老旧抽油烟机的轰轰声，还有他妈妈一阵阵不停歇的咳嗽。
厨房是和对门那家共用的，只不过对面的女人好久没回来过了，听一楼卖米的总在说，是在外面钓到了有钱人。唐昊瞅了一眼那个方向，拍着拖鞋底往小阁楼走，可一会儿又啪啪的掉头下来，扒着扶手冲那头喊，“妈！我回来了！”
听着她念叨完一通，才重新跑回去，木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进门第一件事先哐当把门甩上，剥了漆的插销一扣，把手里的书包和自己同时扔在床上。
他睁着眼盯着被门震得晃荡的灯泡停下来，才慢悠悠的摸进旁边的书包，从里面拽出来一个长条的纸盒子，很新，夜空一样的深蓝色，唐昊把被挤变形的折痕扭正，透过中间的塑料薄片看着里面的东西，一个崭新的“Glory”系列的迷你机器人，他最喜欢的一个角色。
今天早上就放在他的早饭旁边，他甚至一瞬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了，直到沉甸甸的金属感从手心传递到大脑里。
他们班上有这个系列也就两个人，它太贵了，对于他们这种生活在鹧鸪区的家庭来说。
这个机器人只比成年男人手掌大一点，它身上的战斗服仿真到每一粒扣子，绷带上的磨损和靴子的褪色形状。不过皮肤还是和真人有些区别，眼睛倒是很漂亮，和设定书里一样是漂亮的灰蓝色。
他把控制改为手动，弯曲机器人的每一个手指关节让他做出出拳的姿势，对着它傻笑了一阵，又改成遥控模式，按了一套他早就烂熟于心的连续大招。
“你好帅……”
他露着两排白牙笑着碰了碰小机器人的拳头，小心翼翼的。
摆弄摆弄着就不自觉忘记了时间，直到一只不合脚的大拖鞋因为半跪在椅子上的姿势掉在地上，才让他如梦方醒，想起还要上学的。于是匆匆忙忙把凉了的早饭扒进嘴里，什么都是一样的味道了，连最讨厌的煮鸡蛋也两口塞进嘴里，最后把机器人装好放进书包里，飞也似的跑向学校。
唐昊抻直胳膊，动也不动的盯着里面在笑着的机器人，自己却笑不出。
不出所料，第一节一下课，他的生日礼物就成了全班的焦点，唐昊酷酷的站在包围圈外，看着他们拥挤在一起发出各种类似的赞叹声，他是想表现的更成熟一点的，可快咧到耳根的笑容出卖了他。
教室里短暂的沸腾被上课铃声打断了，大家意犹未尽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东西最后到了邹远的手里，他就坐在唐昊的后桌，两个人是学前班开始就勾肩搭背的好哥们儿，唐昊见他收好了，也就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去课桌里找书。可他才刚翻开到今天要讲的那页，就感觉邹远在后面用笔戳了他两下，他背过手，手指间多了一张从后桌递来的纸条。
“唐昊你的说明书没带啊？我怎么也找不到声音的功能，你试过没？”
唐昊的指尖刷的凉了个透。
他甚至现在还能体会到那种，所有快乐像潮水一样瞬间抽落得无影无踪的感觉。
他的机器人没有说明书。
没有声音功能。
……
它是个假货。
是盗版的。
尽管它逼真到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让唐昊一时为它兴奋得冲昏了头脑，甚至没有注意这么大的缺陷。
这简直像是最可笑的欺骗。
唐昊又想到自己今天竟然像傻子一样，拿着这个假货去班上炫耀，就觉得一阵懊恼，尽管发现的人只有邹远一个，他也绝对不会和别人说，但他还是不爽，早上的时候他有多开心，现在的负面情绪反噬得就有多厉害。
他皱着眉从床上站起来，猛地打开书桌旁的衣柜，合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他一甩手把机器人扔进了柜子底，又砰地合上了柜门。
他沉着脸，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儿脸上界限模糊不清，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又似乎只是一时赌气。
唐昊把今天的作业从书包里翻出来放到书桌上，就在他要坐下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衣柜，用余光，像有些不舍一样的。
不过只是一下。
他打开练习册，可眼前的字却变成了，放在饭桌上的深蓝色盒子，尽管用心保温却仍然有些变凉的饭菜，还有煮鸡蛋……唐昊想到了它，不禁努了努嘴。
她是什么时候去买的？
怎么知道我最喜欢的是这个呢？
是不是买东西的时候被人骗了……
……
连句生日快乐也不说……
没意识到自己在最后用了撒娇语气的唐昊，犹豫着又起身走回了衣柜前，叹了口气，脸色却柔和多了，他两只手拽开柜门，可就在这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的时间后，他却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
不是他几分钟之前放进去的机器人消失了。
不。
应该说，不只是他几分钟前放进去的机器人消失了。
衣柜里面还出现了一个人，完全陌生的人，和他一样站在“他”那边的衣柜前，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突然巧合的和他打开了同一个衣柜，一个水银后的世界。
“额…………你谁？”
对方的声音将唐昊的思绪扯了回来。
02/
“总之这是一个还在用数字记年的世界……”
唐昊头脑中的空白慢慢消失后才突然涌上一股“真的发生了什么”这种形容不清的激动感，心脏狂跳起来。
他看着大咧咧摊在他的扶手转椅上，撅着嘴唇把一只圆珠笔夹在鼻子下的男生。
完全陌生的，两分钟前才从衣柜那边莫名其妙出现的，自称叫孙翔的男生。
“这么说我是穿越了？”没人接他的话，他好像一转眼珠又忘了，又自顾自的小声说，“可为什么穿到这么远古的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到三次星战的时候和普兹女王来场相爱相杀惊心动魄的史诗爱情才符合剧情吗……”
唐昊听不懂他在小声嘀咕什么，但“穿越”这个词他还是能听懂的，不由打断他的自言自语，“你不是穿越了。”这时他自认为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可刚一发声，仍是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意。他走到衣柜前，又把两扇门打开，孙翔于是好奇的走过来。
“看，那边是你来的地方，你可以随时回去，所以不算穿越。”唐昊为了他看得更清楚，把里面的几件衣服全都摘下来扔到床上。
本该是柜子背面底板的地方，现在却消失了，替代它的是同样没了底板的对方的衣柜。
唐昊不自觉也探头好奇地向里面看，可是对方的衣服很多，几乎没有什么间隙的挂满了，只有中间一块空了出来，是因为他走过来前似乎正拿出这件衣服准备穿上，现在那件衣服被扔在地上，顺着那看过去，只能看到一株奇怪的植物盆栽一样的东西，还有感觉房间很亮，不像是下午……
“不过，你们这边好热啊……”
“恩？”
唐昊回神，见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不安分的踩着他的书桌去摸他放在柜子上的书。
现在是四月，快到夏天了，当然会热吧……
他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扬起头，“你们那边现在不是夏天吗？”
对方看起来对手里的书很感兴趣，两下蹦到地上，却在听到他的问题后疑惑的眨眨眼，“夏天？那是什么？”
唐昊睁大了双眼，磕磕绊绊的解释了什么是夏天，顺带四季划分。
“……哦，好酷……”
叫孙翔的男生像是听到了最新奇的故事，他抱着后脑勺仰头想了一下，“要是按你这样说的话，我们那里应该就是只有‘春’和‘冬’？大概……”
“冬天要更长一点，总会下雪……现在就是冬啦！”
怪不得……
唐昊看他明明只穿了一条很薄的灯笼裤，还嚷嚷着热。眼前的人又开始不老实的趴在他书桌上，脑袋伸进书格下面，摆弄起他的储蓄罐。
不过，他真的好白……
唐昊盯着对方线条柔韧的后背，这样不由想到。
比他见过的所有女生的脸都白，男生更不用说了，像他自己，尤其是暑假帮工结束后，简直黑成了煤球色，现在倒是已经退回了不少，可和他相比也是触目惊心。
一个男生那么白做什么？
唐昊在心里不屑的撇嘴，要是在我们学校里，一定会被笑死的。
他意识到他的不同似乎与这地方格格不入，好像在这块黯淡又霉湿的小地方发光一样……他为自己的想法局促了一下，正想说点什么，却听见他妈妈喊他晚饭好了，要他下楼。
他忙走到门边应了句，“马上下去”，回头看对方好像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也要回去了，今天和朋友约好去玩呢，结果一大早就……恩，我觉得我可以去写小说了……”
唐昊犹豫一下，于是说“那我先去吃饭了……”
他关好门，楼梯跑到一半才后知后觉的想，自己是不是太轻易就相信他了？
这顿饭他吃得心不在焉，连妈妈在对面问了什么都没过脑子，只“嗯嗯啊啊”的敷衍过去，不知什么时候饭桌上也就安静下来，只剩下夹菜时筷子摩擦的声音。唐昊才突然被迎头击醒一样，他抬头想说话，却看见她眼尾的几道松弛的皱纹，和明明说是前一阵刚焗过又冒出的白色发根。
食管好像突然收紧，嘴里的饭艰难的挤下去。
“他们都可羡慕我了！”
他对上妈妈有点儿疑惑的眼神，突然又觉得脸上热成一片，“那个机器人啊！”
“他们都说好帅！都特别喜欢！”
他使劲儿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才感觉到睫毛湿润的叠织在一起，然后他掩饰般的垂下点头，眼睛张大，视线里是影影绰绰的光圈覆在瞳孔上。
“……我也这么觉得。”他继续小声说。胸腔里一个湿气团温柔的爆炸开，涌出的蒸气让他酸了鼻子，却又幸福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吃过饭，他本来想帮忙洗碗，可她说什么都不让他伸手，于是他站在有点漏风的厨房门口，看着她一件件洗好，盘子碗筷分类从小到大放好，灶台擦的干干净净，又准备好了明天早上要用的食材和米关了灯撵他到上面去学习才作罢。
唐昊慢腾腾的回到小阁楼上，打开门里面黑漆漆的，他打开灯，人果然已经不在了。如果不是衣柜门大敞着，衣服都扔在床上，他都要有点怀疑之前所见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衣柜又恢复原样，唐昊爬进去，咚咚咚敲了半晌，觉得完全没头绪，又爬出来，把柜子挪开一个角，拿手电去照，也只是看到挂着蛛网的墙，和不知什么时候掉在里面的小玩意儿，唐昊找了个铁丝衣架，把它们都勾了出来，带出几团黑黑的积灰。
他从里面翻捡出几颗玻璃弹珠和之前莫名其妙不见的几张套牌，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一阵忘记了衣柜里的奇异事件。
等他想把东西放回桌上的时候，突然看见作业本被撕下来一整页，放在上面，几个潦草大字——
“明天再来找你。唐昊。是吧？”
还有一个魔性的笑脸表情。
唐昊看得笑出了声。
03/
这一个晚上唐昊睡得很不踏实，他开始还以为自己是被这件离奇的事刺激得太过兴奋，而睡不着觉，可第二天醒时，才明白是一直在断断续续做很浅，很短的梦。
他脑仁胀痛的骑车去上学，期间差点儿撞上老刘头儿的水果摊，被听不懂的方言边骂边撵出了好远，一路车链条蹬得哗哗直响总算飞到了学校，结果一进班级，正踮着脚改课表的邹远就夸张的凑过来，“你不能昨天玩了一晚上吧！黑眼圈和画上去似的！”
唐昊这才一下想起来，那个机器人到最后也没再回来……这说明昨天的那件事还会再来一次吗？他半信半疑，却在心底慢慢滋生出期待感，愈演愈烈蔓延后疯长。
于是这一天的课，他一半神志不清的睡死过去，另外一半就都在走神，特别是快放学的那节课，椅子都烧屁股了一样，他转头盯着夕阳里挂在纱窗上的小黑虫，心中悄悄拟了一个简单的计划。
唐昊今天仍是和点了火的火箭一样，蹭蹭蹿着上了楼，还差点踩到伽利略那只老肥猫的尾巴。可是他今天的心情却是与往常都不同。
他几步跑上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一瞬不瞬的开始盯着面前的衣柜。
它看起来还是和早上自己走时一样，至少表面是。他一步一步，面露谨慎的走过去，打开柜子。
什么都没有发生。
衣柜里还是那几件外套和长袖T恤……
底板好好的待在那儿。
唐昊关了柜门，又试了一次。
依然如此。
他后退了两步，坐回椅子上，盯着那只破衣柜两分钟不到，又不死心的起身去打开，结果仍然没变……
唐昊看了看墙上的表，三点四十八。
他拿出作业，当然做不进去，他反复看时间，五十的时候去开了一次，五十五又去开了一次，十分钟一趟，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所以要做到尽可能去还原它，重复打开门这个动作，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再一次伸手打开了门，这下他的心脏猛然收缩，毫无疑问，他又在里面见到了那个叫孙翔的男生。
他看向表，四点十五分。
“我等了你好久了！”
他站在对面冲他大声说，衣柜的东西被掏了个空，唐昊还注意到他旁边有两个很大的袋子一样的东西，但又不太像，像是编织在一起的透明气条，里面花花绿绿装得满满当当。
看到唐昊以后，他就立刻提着那两袋东西准备过来，唐昊不及说什么，就见他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衣柜里，可神奇的是，那两袋东西怎么都没办法过来，叫孙翔的无论怎么用力的站在这边扯，都像是卡在一堵无形的墙上。
“真是怪了！”
他最后没办法，只好放弃。
唐昊一句话没说，站在原地看着他，他觉得自己今天心里平静多了，没有像昨天那种庞大的不真实感。
“你说你等半天了，不能是一直在开着衣柜门在等吧……”
唐昊今天可是准备了一肚子的问题，既然对方提到了，他就准备先拿这个开刀。
“是啊！”
他回头看唐昊，显然是不太懂为什么问这个。
“你那边看到的是什么样？我刚打开门的时候？”
“恩……”对方做出回想的表情。
“说不上来，就是我一直盯着你这边的，你刚一打开柜门，我就看见有光透过来，和我在柜子里看你打开门一样……可是之前，就一直是普通的衣柜……”
唐昊点点头，“那你回去，关上门，我也看看是怎么回事！”
“好吧！”孙翔又两步钻回去。
“别眨眼哦！”他站在对面手扳着两扇柜门。
随着孙翔的笑脸在合拢的缝隙间消失，眼前的一切突然又变回了原样，唐昊不敢置信的眨眨眼，上前摸了摸衣柜后板，没有任何奇怪的痕迹，而变化明明无比突兀，却没有任何可抓住的衔接过渡……
正想着，对面又突然打开了柜子。
“怎么样？好玩吗？”
他又走过来。
唐昊耸肩，他觉得这就是那种叫什么超自然的力量。
“那是什么？你非得要带过来？”他又突然指向卡在对面的东西。
“唉……”说到这个，孙翔又想起来这事了，看样子颇为遗憾。
“那里面都是我最喜欢吃的……我昨天去挑了一下午呢！……可惜了……哦！对了！我突然想到！如果东西过不来！那可以你和我过去嘛！”
唐昊一愣，随之心底翻起燥热情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可是五分钟后，他又面无表情的倒回椅子上。
他也和孙翔要带过来的东西一样，没办法到那边去，中间隔着的好像是无坚不摧的一层空气。
“好奇怪……”孙翔也很纳闷，“如果只能活人过来，为什么我身上穿的衣服也可以过来？”
唐昊心不在焉的把这话在脑袋走了一圈，发现对方仍是在惦记那包没过来的吃的，根本没想他怎么过不去的事，不禁有点不爽。
两人正各想各的，一时安静下来，只听一连串的咕噜噜声无比响亮，又持久的跳了出来……两个人都一怔，互相对视了两秒，唐昊随即前仰后合不客气的拍着桌子大笑。
孙翔被糗得耳朵根直红，自觉丢脸，也就忍着不去雪上加霜的辩白，可后来见唐昊笑得根本停不下，不禁恼羞成怒，扑上去想要给他点颜色，唐昊自然不会让他得逞，等他到跟前，又故意气他一样，灵巧的闪开了，孙翔果然上钩，不管不顾跳起来追着他满屋子里乱跑，完全忘了初衷，变成了男生间幼稚的追逐闪避游戏。
他们两个都处在十一二岁的年纪，闹起来就疯得刹不住车，直到都满脑袋热汗，呼哧呼哧喘了粗气，才算开始消停。孙翔就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胸膛起伏，发浅的柔软短发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
唐昊靠着书桌看了看拖到地上的被子，和飞在窗台上的枕头，还有可怜兮兮歪在墙角，本来就半死不活的叫什么竹的植物……最后他看向孙翔，“我也要吃晚饭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结果见对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可以吗？！”，眼睛发亮。
就算不可以对着这样的眼神也说不出口吧……唐昊心里默默想，但嘴上应着，“乖乖听话就可以。”
“保证听话！肯定听话！”他跟在唐昊身后，一脸新奇的走下了楼梯。
今天他妈妈有夜班，很晚才会回来，本来自己一个人大概也就随便吃了，可是这次多出了一个孙翔，唐昊决定好好露一手。
他翻出家里仅剩的三袋方便面和一卷挂面，都放进锅里，还加了两个鸡蛋，单手打进去的，孙翔看了果然哇哦一声，连说好帅，让他再来一次，唐昊得意极了，一冲动又打了一个进去，还切了根大号火腿肠。
“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唐昊吃惊的转头看他。
他家正好是在这片廉价密集楼区的最东角顶层，算是客厅的旁边有个小阳台，但其实根本不向阳，所以只是个粗糙的水泥坯形，两个人就坐在最外沿，一人端着个小铝盆，吸溜热腾腾的面条。
“那你们都吃什么？”
“恩……都是家里的营养机器人每天准备好的……大家都那么吃，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好吧……那你今天怎么没吃晚饭？”
“我吃了啊！”
“吃了？吃了晚饭肚子还叫那么大声？骗鬼啊！”
“可是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啊！……还有鬼是什么？”
“很长时间？难道你过来时那边不是下午吗？”
“不是啊，大概是深夜了吧，我忘记看了。”
唐昊搅了下面条。
你是傻子吗？一直等到半夜？
这话在心里说的，可不得不承认他有点……说感动又太煽情，他就是觉得心窝口有点热乎乎的。
沉默了片刻，唐昊把刚才赢来的，多的那个鸡蛋夹到了孙翔的小盆里。
孙翔疑惑的转头看他。
“吃不了了。”
唐昊不再看他，满不在乎的语气，和僵硬起来的脖子。
“哦……”孙翔开开心心地把唯一完整的荷包蛋吃掉了。
“你还没告诉我鬼是什么？”
“……以后给你讲。”
唐昊闷头把汤喝了个精光，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抬头看见天上挂满了星星。
孙翔还在吃，也顺着唐昊的目光看，口齿不清的说，“我也许就在那上面很多年很多年后的某颗星星上面。”
“是吗……”
唐昊轻轻回道。
04/
一连几天，唐昊一放学就像上了弦的兔子，跑得比谁都快，有两次老师压了堂，他甚至都有些坐立难安。虽然他每天这样火急火燎的跑回去，也不能马上见到孙翔，可每次一想到他，也忍不住松动嘴角。这段时间同桌要被他时不时拄着脸，眼神放空的笑容吓个半死，偷偷去问邹远怎么回事，结果邹远也是摇头。
其实唐昊和孙翔两个人也没做什么有趣的事，每次就是聊聊他那边讲讲我这边的，打打闹闹，趁大人不在家打两盘游戏什么的。乏善可陈，可又都乐此不疲。
这几天，唐昊发现对方的时间和自己根本对不上，他都是统一在四点十五分打开门，可孙翔那边却有时候早晨，有时候中午半夜，完全不固定。
“我今天终于查到了！”
“查到什么？”
孙翔正穿着一件很宽大的，袍子一样的衣服坐在他床上吃栆片。
“为什么我能到你这边来，你却不能到我那边啊！”
“哦……为什么？”唐昊一分神，发现答案抄篡行了，赶紧划了两道又在上面的缝隙里把正确答案挤进去。
“大概就是因为，这里是我那边的世界很过去的一个世界，是我的世界固定的过去，我可以回去，因为这里是已知的，可这个过去却不一定会通往我存在的未来……恩……这样的……”他绕了半天差点儿把自己也绕进去。
唐昊的笔顿了顿。
孙翔把东西吃了个光，牙根泛酸，才发现唐昊没接他的话，他跳下床，走到唐昊旁边，“你在干什么？”他好奇的问。
“写假期作业。”
“假期作业？你要放假啦？”
“恩，明天是周六，我不用去上课。”
“那你今天晚上不用早点去睡觉？”
唐昊觉得他一下就明白了孙翔在打什么小算盘，自从他上次和孙翔说过，夏天有时候会去河里玩儿以后，他就一直惦记着这事。
“我也想去玩，可必须先把作业弄完，不然玩的不爽。”
孙翔一听，立马自告奋勇，要帮唐昊写……当然是照着答案写。
“你改一点，别写的一模一样！”
唐昊拿出另外一本练习册，笔在手上转了两圈又忍不住叮咛孙翔。
他今年就要考初中了，老师为了让这帮收不住心的熊孩子多分点精力在学习上，不在他们眼皮底下的时候就企图用作业量来解决。
不得不承认这招多少有些作用。
唐昊把最后一篇作文编够字数时，也不禁长出了口气。关了台灯转头一看，孙翔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还挺知好歹的搭了角被子。
“喂……”唐昊站在床上，用脚尖踢了踢对方的屁股，这个完全没考虑什么就做出来的动作，让他立马有些后悔。孙翔的屁股肉软软的，还很有弹性……他被脚上的触感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尴尬，虽然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把脚拗在床单里磨蹭了两下，看着孙翔熟睡的脸又坐下去。
“孙翔？”
“孙傻翔？”
没人应。
“你这戒心是根本没有吧……就不怕被人卖去挖煤……”
唐昊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觉得他真是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怪不得看起来这么顺眼……卖去挖煤可惜了，他心里吐槽。
几秒不到，他又起了玩心，悄悄伸手捏在孙翔有点冒汗的鼻子上，他忍笑等着，果然片刻孙翔就皱着眉毛抽了几口气，眼见要憋醒了，他又轻轻松了手，孙翔真是睡得沉，不安的深呼吸两下，仍继续睡着。唐昊无声的哈哈笑，又去捏。在睡梦中毫不知情的孙翔又一次顺了唐昊的意，露出无力挣扎的表情。
反复几次，孙翔终于苦着脸转醒了。
他揉揉被灯晃到的眼睛，不明状况。
“咳……”
唐昊才没那么傻暴露自己刚才坏心眼儿的行径，他笑意藏进肚子里，恢复正常的口吻问道
“你不回去了吗？”
孙翔迷蒙蒙“恩？”了一声，他不想适应灯光，身体不用大脑指挥就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往枕头底下拱进去。
“不回不行吗……”
他发闷的声音从枕头下传出来。
怎么像我在撵他一样……唐昊腹诽。
“我当然没问题，可是你不回去，你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没关系……”他说，“我自己一个人住……”
这回轮到唐昊吃惊了。
他一直以为孙翔没眼力嘴特直又蠢又傲，有时候还不自觉流露出娇兮兮的欠揍样，肯定是因为被很多人宠惯大的温室花朵的缘故呢……
“为什么……”他不由问出了声，可几乎立刻他又觉得不妥，忙补道，“你不想说也没事！我随口说的！”
孙翔闻言从枕头底露出一只眼睛，“我们那边都是这样啊……”
他说：“正式准备接受第三方教育的年龄一到，就由自己或是委托人，啊，一般是父母啦，选择一颗星球，与父母分开，接受基础知识学习，独自生活。在修过第二阶段的全部学业后，来自父母的经济来源就会全部切断。”
“恩……”他这回看起来是完全清醒了，“所以没人管我的，放心吧！”
唐昊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摸了下鼻子，又突然想起刚才做过的坏事，不禁讪讪放下了手，心情更难以形容了。
他是想对孙翔说点什么的，可对方完全是一副没所谓，甚至还有点害怕被拒绝的样子。
“那好吧……”
最后他只得说，“这样也正好，我们就不用等到下午再出去了，可以吃过早饭就出发，到地方正好中午，水也被烫温了。”
孙翔配合的大力点头。唐昊看着他笑，刚才莫名低落的心情又好转了，他跳下床去摸开关，还不忘仔仔细细确认门反锁好了。
灯一关屋里顿时就毛乎乎的，唐昊轻巧的跑回去钻进被里，他眼睛适应了一会儿黑暗，转头看见孙翔正睁着大眼睛看他，嘴角弯着。
唐昊被盯得浑身都有点僵，忍了一会儿他还是小声问道，“看我干什么？”
“我还没和别人一起睡过一张床呢！”
孙翔也像被按了什么开关，明明只是没了灯光，却和说起了悄悄话一样，音量都压了下来。
唐昊在心里撇撇嘴，他想到自己小时候还和妈妈睡在一起过，有一次去春游的时候还和邹远睡过一个帐篷……虽然是午睡……他想到那次因为下雨而半途而废的春游，又不愿意往后想了。
那次是他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他憧憬着远方，却不止一次意识到，强加在他身上的命运总会让他寸步难行，这不得不让他感到无力……
他心底模糊的冒出一点酸味的怔忡。
“以后你要是觉得睡着冷了就可以过来和我一起睡。”
唐昊记得他说过，他们那边有一段时间会特别冷……“好啊！……可是房间里有温度调节器一点也不会冷！”
“……”
真是个让人可怜不起来的家伙……
“我困了。”
“啊？可……”他话没说完，却感觉唐昊温度偏高的手在被子里，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
“睡吧。”
他说。
唐昊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甚至惊吓到了自己，感觉到孙翔疑惑的目光，他尴尬的想立刻松了手，可身体就在不听使唤的断档里，那只手腕的主人悄悄调转手心，握住了他的手。
对方什么话都没有说。
05/
第二天，孙翔几乎和太阳一块儿蹦起来，唐昊朦朦胧胧只记得他在耳朵边问，是不是穿他自己的衣服会很怪，唐昊正做梦呢，烦得不行，就说让他穿自己的。
孙翔昨晚上睡得特香，唐昊可是失眠了一晚上，他本来也就是想想明天出去玩的事，结果越想越精神，彻底没了困劲儿……大早上还被孙翔强行吵醒，怨念有如实形。
虽然如此，却依然破不了孙翔兴奋的层层壁垒，看着他在镜子前面得瑟，唐昊很是不解，不就是T恤和短裤，有什么好臭美的……
最后两个人趁唐昊妈妈睡觉的时候从家里溜了出去。
唐昊拽着孙翔悄悄避开正颤巍巍锁门的王婆，两步跳下一楼的几节水泥台阶，声控灯还没来得及亮，唐昊飞上一脚就把防盗门踹开，“走！昊哥请你去吃五星级豪华早餐！！”
孙翔虽然对吃的毫无抵抗充满向往，但仍忍不住表态，“哥个屁啊……你还没我高就敢哥来哥去的……”
“靠！就一公分好吧！要不是你在那使劲抻脖子，说不定就是一样高！”
唐昊转头这一嗓子，把正挤垃圾车里翻东西吃的三五只野猫吓得弓着背跳出老远，孙翔看见，登时被逗的哈哈笑，不知是在笑野猫还是笑唐昊。
唐昊想，这家伙果然不是皮痒就是欠揍……反正哪个都一样，他咬着牙根走回去，正想趁他没防备踹他个大马趴，突然听身后有人含糊不清叫他，“唐昊？”
他回头，看见邹远正咬着半个大包子站在他身后，看样子刚从前街包子铺过来，那家的包子唐昊只闻闻味儿就知道。
“我还以为你忘了周末要去踢球的事……额，这是谁？”
这么一说，唐昊才想起来上周约了一中的足球场地，说要一起去踢球的，结果这几天光顾着回家找孙翔，全忘了……
“我叫孙翔，是从……”“从我姨家过来住几天的！”唐昊正暗自庆幸碰巧遇到邹远就听孙翔傻不唧的要自报家门了。他欲盖弥彰的截了孙翔的话头，还附送两声干巴巴的假笑，看得邹远包子都差点儿噎在嗓子里，他狐疑的在两人脸上转了两圈，最后说，“唐昊……你笑得比三宝还丑……”
三宝是学校后面一条毛快掉光的老狗，唐昊眼角沉下来，他有点想弄死邹远了。
“你们吃饭了没呢？”
“正要去。”唐昊转头见孙翔一瞬不瞬盯着邹远的包子，眼神都不转弯了。
“哦，那咱们等会儿一中见？”
“你不和我们一起？”
邹远摇头，他抬了抬手里的包子，“我就是来提醒你一声的，等下还要去学校给我妈拿点东西。”
唐昊点点头，等邹远一走，孙翔才想起来问他，“他吃的那是什么？”
唐昊嫌弃的斜眼看他，“快别说话了……我看你口水都快淌出来了……”孙翔用手背胡了胡，也没在意唐昊夸大其词故意损他，撵了两步和他肩膀碰肩膀，“我也想吃那个！”
唐昊心里翻白眼，我能不给你吃吗！看着挺瘦的，每次比我吃得都多！当然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舍不得放开肚皮吃的原因，他默默补了一句。
“唐昊！行不行啊！”
吃着我的，还他妈跟讨债似的……“再废话就不给你买了！！”
孙翔一听就乐了，没丁点儿烦恼能留在眉稍超过三秒的模样。
“刚才那你朋友吗？”他问。
唐昊嗓子里滚出一声嗯，心不在焉的应了，他手在裤兜里仔细摸了摸，确认钱确实带够了才稍稍安心。
“等会儿领你认识，我说什么你都别打岔！”
孙翔看样子又有什么不中听的话想说，但估计考虑到快吃到包子了，死命忍住了，唐昊看着怪爽的。
至于为什么不中听？
狗嘴吐不出象牙。
唐昊觉得用在这儿还挺合适的。
06/
一中的足球场也不大，寒碜兮兮的兜在暗淡开裂的橡胶道中间，带两个刷了白漆的破球门。
也是，鹧鸪区这地方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这是我表弟孙翔……”唐昊几乎没撒过谎，说完这句后又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扔走，不由卡了壳，蹭下鼻尖手肘拐了拐旁边的孙翔，“说话啊！”
孙翔一听就不乐意了，不是你不让我打岔的吗！？
不过吃人嘴短，他还是好歹给了唐昊点面子，张嘴说，“你们好，我叫孙翔。”
“…………”
邹远被这气氛弄得鸡皮疙瘩都快跑出来了，他赶紧说，“那现在正好了！我们一会儿正好对半分队，裁判就让锋哥看着点怎么样？”
于锋是邹远他妈妈班级毕业的学生，当了六年的班长，和邹远他们一家都比较亲，现在在一中读初二。鹧鸪区这地方又小又破，但学生和社会人之间的界限清晰又模糊，自有一套规矩，于锋说话还算有点分量，要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借到这地方玩。
剩下的人点头，邹远正要去喊那边正教三四个女生投篮姿势的于锋。
孙翔却突然转头问唐昊，“我们要干什么？”
邹远要被逗乐了，“踢球啊！唐昊你没和他说啊？”
唐昊正暗叫不好，就听孙翔又问，“踢什么球？怎么踢？”
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看他了。
“咳！那什么，他……他从乡下来的，没踢过……”
这理由说的显然没有任何说服力，尤其是孙翔站在太阳底下白的和他们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可他不会踢球倒也不像是装的……
最后还是邹远简单给他讲了规则，和一些带球得分的技巧方法。本来唐昊还想着和孙翔分一个队里面，他犯错时候还能补救一下，以防他这个新手毁了一队的汤，可黑白分了四次，他们两个没一次手心手背出的一致……唐昊只得作罢，心里暗暗同情那几个人。
他们人不够，踢的都是野路子，多半为了图个乐呵，消磨掉这个年龄多余的精力。就这样，小半场下来，最意外的是，孙翔竟然踢的还不错，而且耍帅耍的行云流水浑然天成，连坐一边水泥台上偷凉看热闹的几个学姐都瞄着他，咯咯笑做一团，孙翔看见了还和流氓无赖似的吹了声长长的口哨回去，唐昊气得一脚把球飞到了自己球门门框上。
靠！吹口哨还他妈我前两天教他的！之前还怎么都吹不出响呢！见着漂亮女生就福至心灵了！？
这场球踢到中午，最后赢的还是唐昊那队，输的老规矩，掏钱请大家吃冰。
唐昊这才后知后觉的骂自己傻逼，孙翔又没钱，最后不还是得自己花钱。
一连串不顺心思的事儿下来，他脸黑的和锅底一样，孙翔有八成心虚，不敢去找不自在，匆匆捡了根花花绿绿的棒冰，就去找邹远他们掺一脚，唐昊被一个人撂在那结账，更是火冲心头。
小店里仅有的几张桌子都被他们占满了，还有站着的蹲着的。
“你那个一点也不好吃的！”一个女生笑着冲孙翔说，她细细的手臂露在无袖衫外面，两只大眼睛像野生的黑葡萄一样，其他几个女生也在周围打趣的笑。
她们都是于锋的学妹，也算是他们学姐。
孙翔根本接收不到这是在异性中比较受欢迎的信号，他咬了一口感觉确实太甜，有点扎舌头，又转手看了眼外皮，写着菠萝味。
唐昊耳朵里听着，暗暗嗤笑他被包装上花哨的东西骗，手上的冰棍犹豫了两下，却还是没有开口去和他换过来。
他用脚踢了个小板凳坐到一边，嘭的一声扯开包装袋。
腻。
他和孙翔的关系太腻了，可他却没有一丁点排斥感，甚至享受它，这才让他感到不安。
“我们一会儿还去哪玩啊！”
孙翔被嘴里的冰棍冰得嘴唇通红，直往出呼寒气。
“我们要去水库！孙翔你去不？”
一个男生回他。
“去去！……好玩吗？”
“好玩！没准还能抓到鱼！你会游泳的吧？”
“会！我游的可厉害了！”
孙翔两眼冒光，他这时候才又想起唐昊，转头却说了一句，“唐昊你去不去？”
唐昊差点儿气蹦起来。
不是“唐昊我们去不去”或者“唐昊我们去玩吧”。
而是，“你去不去”！
好啊……孙翔……唐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不爽，他理智扔了一大半当时就想甩一句“不去！”两个字都到舌头尖上了，绕了绕又憋了回去。
水库那地方太危险了，他们一帮水性特好，从小在那玩大的，每次去还会互相照看点，更别说他根本不知道孙翔水性怎么样，自己要是不跟去，想想都没办法放心……
唐昊刚想点头可一抬眼神色却立即一变，“你膝盖怎么回事！？”
孙翔一愣顺着他目光低头看，“啊，没事儿，就踢球的时候抢了下地。”上面的皮擦破了几层，泞着半干涸的血，刚才走路的时候被短裤遮着，他一坐下才露出来。
“这么去水里说不定就会感染！你今天下午哪都别去了。”
他拉着脸说完，孙翔还没反应过来，倒是旁边的一个男生笑着说，“不至于吧唐昊！你自己那时候不也带着伤钻水好几回了！没……”
“不行！”
这一声把那男生和孙翔吓得都缩了一下。
邹远正在一边聊天，听到动静，莫名其妙转头问旁边的人怎么了。他看看唐昊又看看孙翔，说，“你们可别闹了，唐昊这当哥的也不容易，孙翔要是真发烧了，他估计得挨顿胖揍。”
气氛一松，所有看过来的男生都哈哈大笑。
这茬就这么揭过去了，这帮人歇够了就准备先回去取自行车，邹远坠在最后，路过唐昊的时候被拍了下肩膀说，“谢了。”
邹远笑着摆手，“下周三我值日。”
唐昊冲他比了个中指。
等人都走光了，唐昊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孙翔正百无聊赖的咬着冰棍杆儿看墙上的留言便利贴，忙问，“你去哪儿？”
“去旁边药店！”
唐昊头也不回。
不到五分钟，唐昊鬓角淌着汗跑回来。
他拖了把椅子到孙翔面前，“坐那儿，脚放这上面。”
“我自己弄吧！”孙翔看着唐昊抠开药水瓶，被勾出点好奇心。
唐昊瞟他一眼，“你老实点儿就帮大忙了！”
孙翔撇嘴，他其实更想说，他又饿了……
结果唐昊刚把沾了药水的棉花棒碰他那块儿，坏的已经露白肉的地方，他就喔喔喔的叫了出来，唐昊一把拽住他反射性往后缩的小腿，“别动！”
孙翔被这么一说也闹了个大红脸，觉得太掉面子，欲盖弥彰的说：“有点儿凉……”
他刚说完，唐昊就抬起眼皮看他，他被看得一瞬间心惊肉跳，好像被从里到外看了个透，于是干脆自暴自弃，讷讷说，“……还有一点儿疼……”
唐昊看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又继续蘸药水，只是这次要擦的时候，手却顿了顿，轻轻向伤处吹着气，一边用棉签开始擦药。
“这回呢……”
孙翔几乎是呆住了。
他看着唐昊头顶的发旋，红到耳垂的耳朵，和悄悄回头看门口是不是有人经过时，不经意微微抿起的嘴唇，然后他轻声似随意的问“还疼吗？”
心里有一道电流噼啪闪过，麻痹了四肢，麻痹了大脑，他不知自己已是作何表情，却早早摇了头，像搔扒反射中的青蛙，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孙翔仿佛由这件事打通了七经八脉，去吃饭时自己一个人消灭了海碗拉面套餐和大份叉烧浇饭，最后唐昊心情复杂的看着手心的几个硬币，暗暗决定要把假期的打工重新捡起来了。
孙翔可不知道唐昊已经快养不起自己了，他手掌捋着肚皮，舒爽感叹，“好饱啊……”
见唐昊走在后面就等了两步，“我们一会儿回家吗？”
“等我妈去上班了就回去。”
“哦……”
现在快到四点钟了，太阳光和风都开始温和下来，让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孙翔左手搭上右边手腕，刚想举起来抻两下，却突然停住动作，把右手拿到眼前看了看。
“怎么了？”
“没什么……”他说，“好像眼花了……”
“我看你是撑的。”
“我现在一点也不撑了……诶，唐昊……”
“有屁快放。”
“嘁……你这么嚣张小心我不说了。”
“爱说不说。”
“哎哎！我说我说！”
“那个……我今晚上还能留在你那睡觉吗？”
“……”
“谁管你……”
孙翔听了简直要乐得蹦起来，唐昊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值得开心成这样的，感觉前面有棵树他就能上树了……
“唐昊！这地方实在是太好了！”
唐昊一愣。
“哪儿好了……”
“哪儿都好！”
你最好。
孙翔放心里没说。
“随便你吧……”唐昊无法理解孙翔的逻辑。不过对我来说，只有能遇见你这点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他放在心里，没说。
07/
“昊昊哇，带同学回家玩了嘛？”
两人在一楼和正一节一节下楼梯的王婆碰个正着，只好站在一边让道。那奶奶也不看脚下，只眯着眼睛对孙翔笑，“叫什么名字啊？”
孙翔老实说了。
结果奶奶走下来又问，“宋啥？”
唐昊不禁笑，凑到他耳边说，“你这样说不行，看我的。”
“他叫孙！翔！！！”
“奥，奥……”
她才刚一点头，唐昊就拉着孙翔转身跑上楼梯了。
“小翔啊！晚上去奶奶家吃好吃的吧！”
一听吃，孙翔拧着身子就回头喊，“什么好……呜！”唐昊一把捏住他脸颊两侧，冲楼下改口到，“谢谢奶奶！我们就不去了！”
孙翔扒开他那只手，正要抗议却见唐昊突然指他身后，“快看！”孙翔立刻就顺着那方向回头看，可除了一只正补破网的大蜘蛛，什么特别的也没看见，“什……靠！”
脑袋一转回来见唐昊早就拉下他一层楼的距离，正从栏杆上探头朝他笑得一脸欠扁。
等孙翔呼哧呼哧两三步跑上去，唐昊正拿钥匙开门，“唐昊！”
“嘘，我看看我妈在不在……”
“唐……”
“等……”“唐昊你看！”
唐昊头也不回的往阁楼上走，“孙翔你是傻吧！这招我刚玩过，你觉得我还会上当吗！”
他听到身后孙翔追上来，把手一下伸到他面前，“我是说真的！你看啊！”
唐昊皱眉，猛一眼没看明白，第二眼才吓了一大跳。
孙翔的两只手，包括一半小臂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轮廓了，看起来还在不停的向上蔓延。
“怎么回事！？”他下意识伸手去抓那两只手，所幸还有实体能被抓住。
“我也不知道，刚才爬楼梯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变成这样了……”
相比唐昊，孙翔看上去倒比较平静，任由唐昊把他拉回房间里。
这怎么办！
肯定有什么原因才对！
唐昊着急的直想转圈，却不敢放开孙翔的手。
他脑袋空白一片，眼睛却一下看到墙上的时间。
四点二十一。
难道……他想法还未及成形，手里却一松，手指碰到了手心……
唐昊怔怔回头去看，发现孙翔的两条手臂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他只愣了两秒不到，立刻推着孙翔向衣柜走去，“快点先回去！详细的话以后再说！快！”
孙翔这下也被两条手臂莫名消失吓傻了，跟着唐昊的力道踉跄两下回到了另一边。
“别忘记关上柜门！”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孙翔，没事的……我们明天见。”
见孙翔镇定下来，才轻轻合拢了面前的两扇门。
好像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个透彻，他甚至听见秒针跳动时带起的沙沙声，和胸腔里咚咚跳动的声音……唐昊失神的坐回床上，手旁边还搭着孙翔换下来的衣服。
这五分钟比过五十分钟还要漫长，额头上全是汗，他慢慢站起来，又重新打开衣柜门。
一切又恢复正常了。
刚刚发生的事就像是一个噩梦。
荒谬却真实无比。
唐昊接下来的整整一天都坐立难安，虽然他明知道不在特定时间两个人都打开柜子就没用，但还是忍不住不停去开合柜门。
他很担心孙翔。
担心他手臂没有恢复，甚至继续发生更不可预料的事。
更担心他不再出现。
可第二天他没在衣柜另一边看见孙翔。
足足一周。
他才终于又见到了他。
完完整整又活蹦乱跳的孙翔。
“它很快就复原了，我那边有点事所以耽误了一段时间……看！已经完全没事了！”孙翔在他面前得意的甩了两圈胳膊。
唐昊扯住那两条乱晃的手臂，上下捏了一遍，手下热乎乎的实感才让他稍稍放心。
“不过我这几天在想，我要是全都变透明了，是不是就相当于消失了？”
“别乱说！”
孙翔一怔，随即嫌弃的津了津鼻子，可嘴角却压也压不住的掀得老高。
两人沉默片刻，唐昊说：“我买了布丁你吃不吃？”
“吃啊！……是什么东西？”
唐昊眼角一抽，“就你那天看杂志，非要吃那个。”
“哦……”孙翔从唐昊手里接过来一个淡粉色小纸盒。他喊着想吃的东西太多了，其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你不吃吗？”
“……我不喜欢吃。”
“奥……”
“恩！很好吃啊！你真不吃啊？”
孙翔面上带着让人心痒痒的黠意，眼睛里藏着一簇透亮的光。
见唐昊看着他不说话，他就低头用小勺子剜了一块出来，“尝尝嘛……”他笑着说。
布丁被送到了嘴边，唐昊下意识要张口，那勺子却飞快一转，进了一脸得逞的孙翔嘴里。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唐昊一个暴起先捞住孙翔的脖子，臂弯抵着下巴，胸膛贴着后背，一把把他按在床上。
孙翔又想挣扎又想笑，手里还高高举着那盒布丁，大喊，“别！别把布丁弄掉了！”
于是唐昊把那布丁从他手上拿下来，放到一边的床头矮柜上，孙翔看着他动作老实了一下，又突然剧烈挣起来，唐昊忙剪住他手脚，不一会儿孙翔就没力气了……他本来就趴着，还被唐昊在上面牢牢按着，有力也用不出。
“服了没？”唐昊问。
“做梦！”
唐昊也不废话，伸手挠他肋骨的地方，孙翔立刻和要被带马鞍的小野驹反应一样大。
“服了没？”唐昊还是那句话，却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孙翔眼泪都笑出来了，脑袋上也直冒汗，他喘了一会儿，虚弱万分地说，“服……”
唐昊笑，“这才……”话没说完，孙翔趁他稍稍松了劲儿猛地扭开双手翻身，两人的位置对调，孙翔鼻梁上沁满了密密的小汗珠，他按着唐昊的肩膀，轻轻说，“……才怪！”
两人就这样紧紧注视着对方，像是被某种情绪逼迫而一步也无法退让般。
最后唐昊先受不了这种气氛和被人压制的感觉，他说：“太热了，你快点儿闪开。”
闻言孙翔意外的什么话都没说，乖乖躺倒了另一边。
唐昊却突然觉得有点不安。
他觉得自己应该知道那是什么，孙翔刚刚的目光，目光里的东西……不然他不会有这样想逃又无法逃走的不安。
“你在想什么……”唐昊忍不住问。
“你想听吗？”孙翔立即转头。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唐昊的眼睛伴着尾音睁大，仿佛进入了一个慢镜头。
三秒后他腾的跳起来，还差点摔到地上。
“你你你你……”
孙翔顿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你什么你！？”
“你……怎么突然亲！……亲我……”
“喜欢你呗！”
孙翔满不在乎。
他隐隐觉得自己胜了一筹，美滋滋的笑，“那怎么啦！你不喜欢我？”
孙翔的眼神亮晶晶的，唐昊知道他明知道答案，还偏要问他，他这时脑袋里轰轰轰的瓮鸣声才算是稍稍平静了，他别开眼，“可我们都是男的……”
孙翔听了，把手垫到后脑勺下面，点点头，“是啊！”
“可这和我亲你有什么关系？”
唐昊吃惊看他，“难道你们那可以男人之间……咳，吗？”
孙翔眨眨眼，他觉得唐昊这时候吞吞吐吐的样子太可爱了，“可以呀，只要是双方达成统一意愿，和人类结婚都可以，哦不，现在和动物植物还有居家机器人什么的也可以了，不过我还是只能接受人类吧，我可受不了只有一个人说话……”
这怎么一下说到结婚了……唐昊的脸后知后觉的热起来。
08/
原来有些事就算明知道答案，可真正的说出口，却那样难。
太陌生，太真切，太巨大。
来势汹汹，而不敢相信。
这真的还是自己吗？真的是自己想要说的话吗？
那天晚上孙翔没说要留下来住，接下来两天也是。唐昊作业还没写完，他自己玩了会儿跳棋就匆匆回去了。
要不是他各方面都一如既往，没什么奇怪的表现，唐昊甚至要以为他真的生气了。
周三唐昊要替邹远值日，没办法赶回去和孙翔见面。
他拿着粉笔的手静静垂了下去。
黑板上的课表位置却写着孙翔两个字，他才不得不承认，他这几天脑袋里全都是他。
“你这几天在忙什么？那边有什么事吗？”
唐昊算是想通以后，整个人坦然了不少。可总归是有点说不出的别扭劲儿。
“……我要毕业了，在忙着选方向的事……”
“选方向？”
“恩。”
唐昊还等着他解释呢，结果半天没动静，他用手按了两下油笔屁股，半尴不尬的拧着椅子转回身去。
“那这周末去河边，你还去不去了？”他冷淡的，装作不甚在意的开口。
孙翔从四格漫画中抬头，“去啊！怎么不去！”
“那我明天得住在这儿才行了！”
背对着他的唐昊不自觉的扬起嘴角。
他觉得孙翔在看他。
可他却又什么话都没说。
他为什么不问呢？
唐昊想。
他总觉得他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决定。
他隐约有这样的预感。
“车把别晃！对！别盯着脚！看路！”
唐昊觉得孙翔在运动方面几乎可以达到无师自通的境界了，当然，也只是几乎。他看着孙翔绕着那一小块空地从左抖右抖到单手松把，得瑟似的朝他挥手，无奈的弯腰继续给车胎打气。
“来唐昊！我载你怎么样！”
孙翔单脚点地，帅气的连人带车横在他面前。
“算了吧！我可不想毁容！你要是觉得会骑了我们就出发。等会儿天都黑了！”
孙翔白贴了个热脸也不生气，他现在看唐昊什么都好着呢……
只心里不痛不痒的想，嘁……明明还是早上……
两人踩着半新不旧的单车从后门出发，绕了十五分钟的小道，才骑上笔直平坦的公路。
唐昊说，这条路连车都几乎没有。
孙翔说，那我们来比赛吧！
唐昊笑，孙翔也笑。
头顶的风穿过夹道的白杨和香樟，飒飒不绝的声音也像是愉快的绿叶簇拥在一起的嬉笑。唐昊身体前倾车蹬踩得飞快，风声呼啸在耳边似乎迎面为他削刻出了凌厉的线条。
他余光瞥了一眼孙翔，嘴角一咧，“前面就要下坡了！怕了赶紧捏刹车！！”
“傻逼！谁会怕啊！”
话音没落两人齐齐飞下了长坡，唐昊吹了声长长的口哨，抬起了双腿，让单车一路冲进风里。他转头看孙翔，正巧他也转过头看自己，飞扬起的短发和黑的发亮的眼睛仿佛携着五月太阳的风撞穿过他的灵魂，一击致命。
他的血液都淋漓的在身体里沸腾咆哮，唐昊觉得自己的脑袋甚至四肢百骸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支配，正放弃抵抗任其所为，他双脚重新放回踏板上，眼角里闪过的林线也变成了绿色的海浪。
他张开双臂，肥大的旧T恤在身后张成一道白色的帆，他大喊，“我也喜欢孙翔！”
他迎着不息的长风大喊——
“我唐昊！”
“喜欢的人叫孙翔！！”
卷碎的声音像砸在鼓面上的暴雨，震得孙翔的耳膜几乎阵痛，他眼睛不动声色的微微张大了些，片刻后又笑得弯了起来，呲着两排白牙无声的傻笑，吃进肚子里的凉风都变成膨胀的快乐。他一直笑，笑着笑着却觉得睫毛上不合时宜的一点潮意殷进眼睛里，他眨眨眼，那点水光粼粼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风里，和热烈的爱与日光一起。
09/
鹧鸪区这地方没什么好的。
唐昊每次穿过拥挤的违规楼、学校后山及腰的荒草时都会这么想。
天空都像是破得要被蛀穿，灰败的挂在头顶。
可孙翔却不一样。
独他孙翔像垃圾堆里的红宝石，连尘土都不沾，闪闪发光不自知。
于是他藏着掖着，捧心头搁着，只看着心里就甜丝丝。
他说这地方太好了。
他将信将疑。
还并不懂，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变成回忆时才那么好。
咬牙维持生计的妈妈，从小玩到大最了解自己的死党，总想和自己说说话的三楼奶奶，离开时眼泪掉到镜片上的女老师，甚至是脾气暴躁，却偷偷给自己抹零的单身水果摊老头儿，锈住的单元门锁，暴雨里的飞尘味儿……
而等他再回头，一件一件珍藏起来……又唯独少了孙翔。
这故事说出去，好像都只会被当故事听。
而他也只剩自嘲可笑。
当初硬生生嵌进他心里头，某天却又悄无声息凭空消失，如果不是他心里的那个地方再长不出新肉，只留下一个可怜兮兮的坑洞，徒徒等待，他真要以为这只是一场荒谬无比的梦罢了。
“这次除了王先生，我们还有幸请到了榜单上最年轻的一位，唐昊，唐先生。”
……
“今天比较巧的是，正好赶上唐昊先生的生日，……哈哈看来在场的女性粉丝都是有备而来啊。”
……
“在座的很多人都知道，唐先生是蝉联两届风云女性周刊评选“最想嫁”的钻石单身汉，但是估计没几个人知道，唐先生在创业之前，还是一位优秀的摄影师吧！”
“听说您的作品还曾经被选入过国家杂志，那么，是什么让您做出突然转行创业的决定呢？”
“为了赚钱。”
“额哈哈，唐昊先生真是幽默啊。”
“有消息称最近您将鹧鸪区整片购入旗下，对……”
唐昊抬手关了声源，单手扶住方向盘，将剩下的半截烟扔出了窗外。
两边放眼是红石崎岖嶙峋。
已经十五年了。
他以为自己一直在逃避回到这地方，但再次站在这里时心里却平静的不像话。
曾经住的楼区开不进去车，唐昊只好拿了外套走着进去。
这地方基本是空了，除了已经动弹不得的老人没人住了。楼道里画着几个拆字，唐昊走到五楼，左转，门没关，只是掩着。
玄关放着的，还是那个上面的图案已经被磨得只剩下轮廓的橡胶垫子，不过上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尘。
唐昊看了眼这个空旷的小地方，又继续向阁楼上走。
十五年前，发生了两件轰动性的大事件，一个是震惊世界的四月彗星在两个月后突然消失。
另一个，是由于政权更迭，鹧鸪区的限制条例全面解禁，x3年后在鹧鸪区出生的人享有人权平等，并受政府和法律保护，劳动力不足的家庭甚至每个月都可以领到优厚的福利津贴。
这两件事相距一个月十九天。
那天他们正在上课，校播里突然开始播报这条消息。
唐昊记得当时教室里，包括老师都陷入了沉默。邹远的同桌在后面悄悄问他，这什么意思……
邹远说，大概，就是我们自由了吧。
三天后，他和妈妈坐上外面开来的车，是第一批离开鹧鸪区的人。
整整一个月二十一天，甚至他离开时，也是这样看着这个衣柜。
希望它会再次出现奇迹。
柜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扑面的霉味，唐昊关上了两扇门。
他看了看手表，转身从床底拽出一个纸箱，在最底下翻出了那个机器人。
四点十三分。
他把机器人放进柜子里，就像它再次回到衣柜里后，他曾经做过不知多少次的那样。
这样做毫无意义。
他一面向自己冷漠坦诚，一面又像被一种神秘而熟悉的力量驱使。
他关上门。
十五。
强烈的预感从心底冲上来，震得他的手都轻颤起来。
他拉开两扇门。
可刚露出一指缝隙，他就忍住笑出了声音。
面前只有霉得发黑的衣柜底板，和孤零零躺在那的机器人，和孙翔消失那天的情景如出一辙。
唐昊垂眼转身。
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梦吧。
快三十了，还当自己是毛头小孩儿吗……
可真是太……
“唐昊？”
唐昊的灵魂在轻轻的颤抖。
一阵晕眩，视线模糊。
他回头。
END
昊昊生日快乐！礼物喜欢吗？
21:04
（瘫软）
